窗外十三染指江湖
十三、染指江湖
柳叶飞给我打电话的时候,我正和陈雅还有木木在竹枝路上一家烧烤摊吃东西。
这种烧烤摊在这个偏僻县城是非常常见的。营业时间是天黑到客人散尽,倘若客人兴起吃了个通宵,老板也会把店门开一整夜。寒气越来越盛,各种火锅、麻辣烫越来越被需要,只是吃烧烤嘛,大家都认为还是夏季比较合适。火锅、麻辣烫下面都是有火在煮着的,锅里热气是可以一直冒着的,人们吃出了汗,便驱走了寒。而烧烤给你在架子上烤好之后,盛进一个盘子,往往十分钟就凉了。
那天是星期五,火锅店里都是满座,吃烧烤的人便多了起来,其中更多的是学生,男生居多,大都脱了外套,闹得很是热烈;女孩也有一些,基本上都是跟了男朋友来;或者一些混社会的学生妹——一出学校就魔术般的变了浓妆艳抹,穿了丝袜,还有淘宝上买的假貂皮。女孩酒喝到一定程度,进入微醺状态,脸上一抹朝霞斜飞,眼中一潭秋水荡漾,比任何化妆品的修饰作用都来得好。只可惜大多数女生都不懂这个道理。
陈雅今晚从学校宿舍逃了出来,他兴致好像很好,喝了很多啤酒,又没完没了说了很多不关紧要的话。之后得知,原来那晚本是苏菲亚约他出来相会,他细嗅蔷薇,安全套可是都买好了的哩。
木木酒下肚后,脏话更是横飞。隔壁桌上一个男生不知道在说什么,声若洪钟,我们数次报以白眼,但都无济于事。只是苦于对方坐了满满一桌人,而我们算来算去也只有三个,只能忍气吞声罢了。只有木木说,妈的,也不怕闪了舌头。
冬天不能喝冰啤酒了,啤酒没了冰,就像是杨贵妃没了无边大奶,让我难以提起兴致来。
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
我问:"你们俩,喝白的吗?"
我以为怂的是这个小白脸,没想到的是他眼中精光一闪,道:"白酒?来啊!"
"你喝吗,子雅?"
"Who怕who呀?"
于是我们找老板要了三个歪嘴郎酒,每个毫升。
其实之前我就喝过两次白酒,一次是在一个哥哥的结婚典礼上,为了抢一个红包,脑袋突然发热跑上了典礼的舞台,结果婚庆主持人说有九个不等量红包,上台的九个人每人喝一杯酒就可以去抽取一个,一时间我退无可退,只好硬着头皮一口干了高脚杯中的那半杯白酒,我记得当时酒是直接从杯沿倒进喉咙的,吞下去后胸口火辣辣的疼。第二次经历勉强美好一些,那是自己在家里没事儿了喝父亲的泸州老窖,慢慢品味慢慢感受慢慢习惯,终究是明白了白酒的一些好处,就快要懂得李白当年"天子呼来不上船"的原因时,我一头倒在了沙发上。
酒和着菜,慢慢流进喉咙,流过胸腔,身体从内而外暖和了起来。木木的脏话从头顶飞过,我仔细倾听自己内心的细微声音,不觉开始变得沉默。
柳叶飞的电话在这个时候打了进来,我掏出了手机,看到他的名字,这才想起来已经好久没有跟他联系过了。我总是这样告诉自己:君子之交淡如水。
"叶飞。"
"陆离,你那边好吵,听得见吗你?"
"听得见,你说?"
"什么?"
我站起身,走到了店外马路边,夜风吹得有些冷:"好了,现在听得清了吧?什么事,你说。"
"跟人扯皮啦。明天下午,约架呢!"
"你开玩笑吧,谁还跟会你打架啊,找死吗?"
"我也不认识对方,这几个月来突然跳出来的一个人物,听说下手挺狠,拍了望江路虎子一板砖的。现在街面上很多人都跟他拉帮结派,但别怕,妈的,不管他是谁,在这里都别想在我面前跳。"
"好,我来帮你,再帮你叫几个朋友,家伙就不带了吧,弄出事就不好了。"
"也不用动手,现在打架,一边叫一群人,往那里一站,实力实在悬殊的,那是肯定要被海扁的了。但都是两大伙人,双方一见面,两群人里彼此认识的多了去了,哪里打得起来,最后都是讲和了。虽然不用打架,但是场面还是得有的,先震一震对方,总是有好处的。你们别带家伙,免得给你们添麻烦。"
"明天下午对吧,哪里见?"
"人民广场,你来了给我打电话。"
"知道了。"
"你先玩吧,我还约几个朋友。"
我挂断电话,回到桌前,喝了一小口酒,隔壁桌的人还在大声说话,我心中豪气顿时升起,把桌子狠狠一拍,那人回过头来,一张大脸,显然比我大出两三岁。我借了木木那句话:"妈的,你说话小点声儿不行吗?也不怕闪了舌头。"
"小子,他妈丫说啥?"
木木最先反应过来,凑过来道:"我他妈说你脑壳有毒呢!"
对方一桌人纷纷站起来,有的还叫嚷着。我这才看了看,他们大概是有八个人了,其中还有一个妖媚女人,本来像是狐狸的,却露出一副恶狼的神色来,她声音也不大好听:"看什么看,没看过啊你大爷的,色眯眯的老娘把你眼珠子挖出来你信不信,你还看,你龟孙子还笑!"
陈雅这时候终于看明白发生了什么,这家伙喝了酒思考问题从不用大脑,只用拳头。他绕过桌子,冲上来就一拳打在那个大脸的左脸上。
我望了一眼还在骂骂咧咧的木木,眼看他这个小白脸就要惨遭蹂躏了,不由得大声吼道:"还废话什么,跑啊!"
对方一个剃子弹头的小个子看我身体单薄,率先向我扑来,我顺手掀了桌子,可怜他一头就撞了上去,头上得起一个大包了。陈雅长得最壮实,他抄起塑胶凳子,和对方的人混战起来。我右腿胡乱踢着,手中抄起一个大金属盘子,也是胡乱地挥舞。突然,空中出现一个瓷碗,碗里的两个脆皮肠在空中飞了出去,碗却向我的脸飞来,我慌忙侧身,堪堪躲开,终是惊出了一身冷汗。
木木本已跑到街上,又折返回来,也朝对方扔了两个碗,吼着:"跑啊跑啊!"
陈雅也扔了凳子,拔腿往外逃窜,只听得后面叫嚷:"别跑啊,有胆量别跑啊!""快追,别让这几个小子跑了。"
木木边跑边回头喊:"不跑,不跑是你龟儿子!"
奔逃出店的时候,我们为了阻碍对方的追逐,又掀了不少桌子,惊慌了不少客人,真是罪过罪过。我们三人趁着混乱,没命价得往外逃窜。大脸一伙人追出来的,只得四五人,剩下的人大概被烧烤摊老板扣下赔钱去了罢。
后面的追赶的人越来越少,我们三人绕来绕去,终于逃脱追杀。
在一个小巷子的尽头,我们撑着水泥墙壁,大口大口你地喘气,然后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。
陈雅掏出了手机,小生戛然而止,脸色阴晴剧变。
"怎么了?"
他说:"苏菲亚今晚还约我呢!现在又告诉我被父母禁足,出不了门,哼哼!"
"那你今晚怎么办?"我问。
"学校是回不了了。"
木木说:"可以去我家睡啊。"
我们继续漫无目的的闲逛,并不忘心有余悸地四处打量,生怕撞见了还在寻觅我们的仇讎。也不是怕了他们,只是双拳难敌四手,好汉也怕人多。
陈雅一路感慨女人善变,海底针啊,安全套都买好了,还不来陪我睡,什么人格啊。我心下感叹,又是一个少男的心碎咯。
夜色澄净,月光清冷,在有路灯的周围,月光便被抢去了光辉,人影在路灯的投射下,变得更黑。街上人不多,超市里顾客也门可罗雀。一些路边小的店铺的老板一等再等,终于是没了客人,于是开始陆陆续续地关门,家里有电炉还有老婆哩。
我们三人吃完烧烤没有给钱,似乎尚在兜里的人民币也成了不义之财,于是在路上买了一些假新疆人的羊肉串,吃到最后都已经吃不下了,但又觉得扔了可惜,只好痛苦地死撑。
过一个天桥的时候,我终于想起来柳叶飞的嘱托,于是跟他们两人说起打架的事来。陈雅一听要打架,立刻答应了。木木还在犹豫,毕竟陈雅也认识叶飞,而木木初来乍到,与叶飞见都没见过一次。我并不好多加规劝,还好陈雅怂恿道:"没啥好怕的,虽然今天这架打得是怂了点,但叶飞打架那就从来没输过,明天你也来见见世面,顺便帮你引见一下。"
木木这才点了点头,甩了下头发,说:"老子哪里怕啦?"
周六,下午,人民广场。
太阳轮廓很小,光芒微弱,可以直视。
风很大很急,把广场上的塑料袋吹得在空中飞舞盘旋,又吹落了花坛里熟透了的杨树叶。塑料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挂在了那最秃的枝头,正随风飘荡着,不时发出簌簌的声响。
我和陈雅、木木三人,刚到广场,就看见一堆一堆的人,一个个流里流气的打扮,摆着不可一世的造型,嘴里都吞云吐雾着。人群看似杂乱,实际上有着一个分界线——广场北边是叶飞的人,南方的便是对方的团伙了。我们人似乎多一些,但对方的年龄显然占了很大优势。我若无其事的来回瞟了两眼,低声向他俩说,走。
我们终于绕过对方人马,与我方部队安全会师。
叶飞的头发上了发胶,两边被理发师推得干干净净,上面的寸许向中间竖着。一群人正拥簇着他,他从皮衣里掏出钱包,给了一个人一张百元钞票,那人拿了钱去买烟了。
我快步向他走去。很多人都认识我,看到我后纷纷说一些"你也来了"之类的话,萧春桥也在其中,他看我的时候似乎有些挤眉弄眼,让我心中犯虚。总算他没来问我和诗诗的事,我也就不在去看他。
陈雅径自跑上前去,拍了柳叶飞的肩膀,脸朝我和木木一扬,道:"飞哥,我和陆离来啦,还带了个朋友来,叫张木木。"
我走过去,叶飞作势一拳打在我胸口,说:"你小子还是这么瘦弱,可不行啊。"
我笑了笑,给他介绍木木:"这我同学,同桌,刚转到我班上来,和我关系很好的,你多罩着点就是了。"
木木过来正攀着叶飞的肩膀,那个去买烟的人跑回来了,叶飞道了谢,接过香烟,开了盒,给那人分了一根,自己又叼上一根,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来,点了火,接着问:"张木木,你抽烟吗?"
木木心想,自己若是连烟也不会抽,未免给人笑话了去,于是强行装逼,道:"怎么会不抽呢?"
柳叶飞又给他分了根,说了"少陪",然后走开跟别人说话去了。
木木拿着烟,却没有打火机,只好把烟夹在了耳朵上。他留的蘑菇头周围长短平齐,那根烟正好在他左耳上发梢末端,平平的夹在那里,仿似毛发分界线,看起来别有趣味。
我跟人打听得知,对方的老大是职业院校被开除的一个大学生,外号花椒,回县之后开始涉足江湖,尤其以狠闻名。我和木木、陈雅在广场边的栏杆上倚着,观时待变。
潘小苗骑着摩托车,油门拧得老大,声势很足。最后一个漂亮的漂移,把车停在了广场出口。他一下车就四处给人装香烟,显得很是阔绰。柳叶飞看见了他,大声叫了一声:"苗儿!"
我说:"木木,这个穿牛仔衣的叫潘小苗,富二代啊。"
陈雅却表现出了他的情绪::"不就是有几个钱吗,有什么了不起。"
我朝陈雅努努嘴,做个眼神儿,他立刻住嘴了——叶飞和小苗朝我们走过来了。
"好久不见,苗儿。"我道。
"陆离,你来啦。"
陈雅道:"我也来了。"
小苗说:"哎呀,子雅,你家伙又长壮了。"
陈雅最先沉不住气,终于发问了:"对方什么来头?"
叶飞点点头,道:"苗儿,你说吧。"
"前天花椒在台球室,霸占我一个朋友的球台,还下狠手打了他,医院里,昨天我和也飞去找他,他妈的,居然说他想打就打了,说我们有本事打回去。"小苗看着我,"陆离,你是文化人,你说该不该打?"
我笑了笑,不置可否:"哇,他这么嚣张。"
木木却一副激愤的神情:"打啊,打他妈的!"
这时候对方的人开始聚拢了,柳叶飞像其中一个人指着,说,那就是花椒了。那人不高,顶多一米七,蓄一个鲁迅式板寸,只是挑染成了白色;脸上肉很紧绷,看起来很结实,格外的散发一股剽悍之气来。
叶飞振臂一呼,我们的人也纷纷叫嚷起来。那些往来的人见势,躲得更远了,也有些大人为老不尊隔岸观火,抱着双手等着看热闹。
双方已然严阵以待。
柳叶飞首当其冲,走在最前边。小苗跟我还有木木走在中间,陈雅起先在我旁边,忽然又喊了几嗓子,激动地跑去了前方。小苗为了稳定军心,说,没事,花椒其实就一莽夫,真动起手来,他带来的那些人未必会帮他。
果然,那家伙像是底气不足,突然叫停了身后的人,独自走上前来。
叶飞便站定不动以逸待劳,只是微微偏了脖子,随着左手插进裤袋,右手在胯骨间摸了摸,伸缩棍硬硬的还在。我前面的人也都停下来,我和小苗等人走上了前。
花椒走到叶飞面前,说:"我知道你的。"
"我以为你不知道。"
"大家都在这里混,没必要为了不相干的人伤和气。"
叶飞在笑,听花椒继续说。
"今天这里打起来,都捞不着好处,你应该清楚。"
叶飞说:"别绕弯子,有错就认,挨打立正。"
"好!你爽快!之前跟你小兄弟是有点误会,我欣赏你,为结交你这个朋友,我可以道歉,医药费奉陪。"
"就这么完了?"
"不愧是柳叶飞,我服气!为表示诚意,今天来的兄弟们,晚上一起去吃个饭,我请。"
柳叶飞还在笑,花椒就看他笑。
对方有人开始不赖烦了:"装什么孙子,别给脸不要脸!"随即附和的人更多了。
"好一个诚意啊,是吗?"柳叶飞摇摇头。
花椒本来脸上颇有的得色,听了叶飞的话,眼中便有了凶光,但他还是转身说:"兄弟们先别吵。"
叶飞的微笑变成了大笑,并朗声道:"好!好!好!"
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说什么"好"。
又一股风吹起,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。
太阳已经半入灰云,人呢?是否也在走向灰暗?
这时候对面人群里突然跳出来一个人,对着陈雅吼道:"狗日的你在这儿啊!"我仔细一看,竟然是昨晚吃烧烤与我们打架的那个大脸,那家伙二话不说冲向陈雅,陈雅反映稍慢,肚子已经被踢了一脚,幸亏抓住了身边人的衣服,才没摔倒在地。余人一见,皆尽大怒,讲那人围在中间就要群殴。
对面人群一哄而起,满面的拳头和腿朝我们扑来,双方一旦混战,短兵相接,局势便已不可扭转。慌乱中,我看见木木的鼻子在流血,陈雅的拳头在挥舞。我听见自己拳头打在别人身上发出闷响,顿时心中升起一阵痛苦与悲悯。那人抬起头来,我对他痴痴地摇头,他一打在我的下巴,疼痛马上钻进耳心,然后鼻梁里辛辣难当。我动了动下巴,尚未脱臼,于是上前一把箍住了对方的双手。
慌乱中,我看见叶飞从皮带上抽下一根伸缩棍,劈头盖脸向花椒打去,花椒额头鲜血流出,只好双手抱头,朝叶飞撞去。叶飞闪身躲过,花椒缓过神来,从裤兜里摸出一把折叠刀来,刀光把我眼睛冷冰冰的一晃。
警车警报声还在远方,打架的人就逃散了。
叶飞的胸口一道长长的血痕,右大腿还在汩汩地淌血。他左手按住腿上伤口,右手还紧紧地握着那根伸缩棍。
血,红得就像瞿塘两岸十月的枫林。
小苗把叶飞扶上摩托车,叶飞手按着肚子,额头上汗珠越凝越大,嘴唇也有些白了。我立马坐在了叶飞后面,双手稳稳地抱住他,小苗拧动油门,朝医院去了。小苗似乎在前面喊着什么,声音全都淹没在耳畔鼓鼓的风啸中。
冷风在我耳边呼呼地响,我感觉自己的脉管空前肿胀,血液来回奔涌,最终从百会穴中流淌出一条易水河来,河边满座衣冠胜雪,众人齐唱:风萧萧兮易水寒,壮士一去兮不复还。
这就是所谓的悲怆么?
柳叶飞出院是三个月之后的事了。
这三个月里,有更精彩的故事发生。
头一个月里,我坐卧不安,总是梦见自己被抓紧了局子。可警察最终也没来找过我,大概我还够不上级别。那些我们以为一定会面临的灾难,总在我们的忧心之中慢慢淡化。潘小苗倒是进了局子,但据说家里动了关系,当天就放出来了。花椒从此消失了在片江湖上,没人知道他逃去了哪里,相传那天下午他就跑路了,不知道究竟是怕被捕还是怕叶飞的报复。
木木却深以那次打架为骄傲,觉得自己也是打架流过血的人了,这身份可就跟以前不一样咯。
我们依然坐在教室最后的角落。天气愈加寒冷,很多人穿上了棉袄羽、绒服。上课我必须把后门关上,否则后背就会感觉凉飕飕的。木木调侃说,我们在教室的角落里瑟瑟发抖。下课后我跟班上男生们一起去走廊上嬉戏打闹、"搔首弄姿",并打量往来的各色女生,罗裙玉带,环肥燕瘦。可终究,没有再看到谁人有类似朝雨一般的眉眼和气息。
我在一个皮质黑色笔记本上写了两句诗:
偶尔闻到几缕香味仿似你
再三回想毕竟不如你
幸福的人各有各的幸福,不幸的人有着相似的不幸。苏菲亚来后门口找陈雅的次数每日剧减,最后都不再来找他了。陈雅确乎是有些不舍,开始主动去找苏菲亚,连木木这样没有谈过恋爱的人也能洞若观火,说,完啦,完啦,子雅完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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