穿越以后,我成了杀妻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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引子阴历逢七,丑时鸡鸣。顾氏推门,百鬼开张。贪嗔痴怨,魑魅魍魉,一切欲望都将撕去伪装。欢迎光临。你——想要什么?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,叮叮咚咚,在窗沿上敲着寂寥的节拍。王森坐在审讯室里,手脚冰凉,大脑一片空白。手表指向晚上十点,从报警到现在,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,可王森还是觉得不可思议,整个人都处在一种震惊的恍惚状态中。四个小时前,也就是晚上六点钟,王森结束一天的工作,左肩挎着电脑包,右手拎着一袋子菜,从楼梯步行至二楼,停在自家门前,一边将钥匙送进锁眼,一边呼唤妻子的名字,“小涵,我回来了。”一切都那么寻常,一个普通日子的普通傍晚。咔哒,门开了。王森全然不知,接下来的那一瞬间,将成为他人生中的至暗时刻。叶小涵裹着浴巾,静静地伏在地板上,一动不动,额头上有已经干涸结块的血迹。她死了。王森结婚七年的妻子,死了。“王先生,你再好好想想,谁可能有机会对你妻子不利?”负责问话的刑警队长,名叫梁刀,三十来岁,眼神如鹰隼般锋利。不过,面对王森时,梁刀将身上凛冽的气势收敛了些,看起来和蔼许多。法医初步推断,案发时间在下午两点到五点之间,虽然还需要解剖来进一步地精确,但不会超出这个预估范围。而王森,虽然有中午回家陪妻子吃饭的习惯,但在下午两点至五点的时间段,他一直在上班,全公司的同事都能作证。换言之,王森的嫌疑已经基本被排除了。此时此刻,在梁刀眼里,王森并不是心怀诡谲的疑犯,而只是一个可怜的受害者家属,因为猝然遭逢剧变,所以久久回不过神,显得手足无措又失魂落魄。梁刀不免同情,起身倒了一杯热水,推给王森。王森捧着水杯,温度从掌心传来,他吸吸鼻子,像是一个冻僵的人,终于在火堆边缓了过来。“我真的不知道,有谁会想要伤害小涵。她是那么美丽、善良的女人……”他慢慢开口,喉结滚动了下,忍住一声哽咽。梁刀问,“那今天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情?”王森缓慢地摇头,唇边泛起一缕微弱的苦笑。他心想,异常?那可太多了。小涵死亡的整件事情,从头到尾都充满了异常。一切都不该是这样的。可他无法将心中的疑惑和盘托出,最终只是缄口不言,眉眼低垂地坐在那里,默然听着窗外的雨声。纵然冷硬如梁刀,见此模样,也有些不忍,一时竟追问不下去了。这可真是个深情又不幸的男人。晚上十一点。王森筋疲力尽地走出审讯室,看见了陈子豪。陈子豪一收到消息,立马赶了过来。长柄伞收拢,立在墙边,犹自淅淅沥沥地往下滴水,在他脚边积了一小片水渍,周围还有好几个沾泥带水的脚印。王森能想象到好友冒雨而来,原地徘徊等待,打心眼里着急的模样。不知是出于感动,还是另有情绪,他的眼底悄然掀起了一点波澜。陈子豪迎过来,“兄弟,节哀。”他的身上有一股刺激性味道,非常淡,不易察觉。只是王森一直没有进食,饥饿与疲惫放大了感官的敏锐度,一捕捉到这个气味,陡然觉得有些反胃。他摆摆手,示意想休息一会儿,就近找了把椅子坐下。“怎么样?”陈子豪也坐在旁边,觑着王森的神色,小心翼翼地问。“具体的死因和死亡时间都得等解剖出来。现在没什么进展。你也知道,我那是老房子,根本没有监控。”王森说。陈子豪想了想,“哎,现在的技术这么发达,不是可以查指纹、脚印吗?”“警察说,现场被清理过了,暂时没找到什么痕迹。其他的就不清楚了。案子还在侦破中,他们似乎也不方便对外透露更多信息。”陈子豪轻轻“哦”了一声,双手交握,无意识地抠着指甲盖。这时,梁刀也出来了,冲王森道,“你先回去吧。你家作为案发现场,暂时由警方封闭管理,委屈你先在别处借宿几天。欸,这位是——”“我是王森的朋友。”陈子豪连忙站起来。梁刀的眼珠上下一扫,看了看陈子豪身上簇新的衬衫,又低头瞧了瞧对方脚边的鞋印,继而弯起嘴角一笑,和颜悦色地说,“你们关系真不错,这么晚还特意来接他。那就拜托你安顿他一下。”“应该的,警官放心吧。”陈子豪搓着手,连连点头。不知为什么,在梁刀面前,他好似矮了一截般,显得有些畏畏缩缩。“这是我的名片,有什么事随时找我。”梁刀的手径直递到陈子豪面前。陈子豪不由一怔。可转念想,王森猝然丧妻,状态定然糟糕,梁刀的意思应该是叫他多加看顾留意。他旋即释然,将名片揣好。道了声别,陈子豪扶着情绪萎靡的王森,撑开伞,两人离开警局,踏入漆黑的雨幕中。梁刀站在门口,目送两人背影远去,若有所思地捻着下巴。他在脑海里快速梳理了一遍眼下的案情。死者叶小涵,女,三十一岁,家庭妇女。下午两点到五点之间,死于家中,尸体被下班回家的丈夫王森发现。叶小涵裹着浴巾,倒在桌脚旁,拖鞋一只在脚上,一只飞了半米远。茶几边缘处有一个翻倒的玻璃杯,解释了叶小涵脚边那一汪水泊的由来。水泊中躺着一个插线板,接口焦黑,有短路的迹象,不过电源线已经被拔掉了。此情此景,乍一眼看上去,像是意外事故——放在茶几边沿的水杯被撞翻了(王森说,家里领养了一只比较好动的田园猫,案发后不知是不是受了惊吓,已经跑得不见踪影)。水溅到通电的插线板上,引发了短路,所幸被叶小涵及时发觉,匆匆跑过来拔掉电源插头,避免了一场火灾的发生。但叶小涵不慎被地上的水迹滑倒,摔下去的时候,正好一头磕在了桌角。可是,这个猜测很快被推翻,警方勘查现场后,发现了两个疑点。其一,阳台的窗户是开着的,窗下的水泥腻子面被蹭掉了一条,显然,有人曾用膝盖顶在这里借力,越窗而出。其二,地板、门把等位置,都有明显的被清理过的痕迹。无论表象如何,事实不容置疑,这是一桩谋杀案。“梁队,有发现。”同事的喊声打断了梁刀的沉思。他收回视线,转身走回办公室,顺便冲了杯速溶咖啡。今晚,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。“这是痕检科在现场提取到的半枚脚印。”梁刀接过文件,靠近了,先睁着眼睛看,又拿远一些,眯着眼睛看,怎么看都觉得有点眼熟,可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,便暂且搁在一旁,转头去问另一组下属,“你们怎么样?”另一组不甘落后,“有了!”他们负责排查叶小涵的社会关系,看看能否找出与她不和的人。排来查去,果真如王森所说,叶小涵与人为善,根本没什么潜在的仇家。正在沮丧之际,某个组员另辟蹊径,将注意力放在了王森身上,这个角度一入手,还真牵扯出了重大发现。“刀疤龙?”梁刀意外地挑高了眉,“你是说,王森欠了刀疤龙的钱?”刀疤龙,是这一片小有势力的地痞头子,主营业务是高利贷,据说放款的时候相当慷慨,而收款的时候相当暴力。实在没想到,王森看起来老实巴交,竟然欠了巨额高利贷,债主还是刀疤龙这种混黑道的人物!梁刀不得不重新开始审视王森,也重新开始审视这个案子。如果王森欠债不还,那么向家属动手示威,完全是刀疤龙这种无法无天的人能做得出来的事情。梁刀当机立断,给反黑组打去电话。结果巧了,反黑的人也在盯刀疤龙,正搁对方的据点外蹲着呢。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城郊工业园,某个废弃仓库里。一个男人被黑布口袋罩着头,手脚反缚,被五花大绑地扔在地上,正在几个人的拳打脚踢下,不断地呼号求饶。大门外,刀疤龙跷着二郎腿,施施然靠在躺椅上,一边听着里头传出来的悦耳的惨嚎声,一边悠然自得地欣赏月色。他心情愉悦,不由诗兴大发,摇头晃脑地吟诵起一首千古名篇。“床前明月光,小偷爬上窗。找到保险箱,钞票偷光光。”嗯,不错,自己真是文化人。刀疤龙一拊掌,感觉良好极了。可惜,良辰好景不长久,很快他就感觉到不对劲,一拱身子坐直,朝黑黢黢的园区外围打量。“先别打了,去那边看看。”刀疤龙将手下叫了出来。几个人在夜色的遮掩下,悄悄摸过去,不一会儿,就大惊失色地折返回来,“龙哥,是条子!”“我靠,条子怎么来了?老子最近遵纪守法,大大的良民。”刀疤龙狐疑地嘀咕。手下们面面相觑,看了一眼仓库里面那个半死不活的倒霉鬼,纷纷闭紧嘴巴,决定不对老大“遵纪守法”的表现予以置评。刀疤龙噌地站起来,一扬手,“风紧,扯呼!”“里面那个怎么办?”一个小弟问,这人顶着一头红毛,用发胶抹得根根竖立,显得一个头有两个大,在黑夜里十分扎眼。刀疤龙不耐烦地怒道,“一起带走!欠了老子的钱,还想跑?”小弟应了声,正要转身进仓库,忽然愣住了。“人呢?”刚刚他们说话的时候,那个被蒙面的男人还躺在仓库里,不得动弹。就这么一转头的工夫,居然凭空消失了!红毛小弟惊得差点咬到舌头,喃喃道,“活见鬼了……”他没有注意到,腕上的手表此时正发出轻微的“滴滴”声。午夜十二点整。王森有家不能回,随便选了家快捷酒店住下。陈子豪有些不放心,“真的不用我留下来陪你?”看着好友关切的眼神,王森扯扯嘴角,勉强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,“我没事。”“子豪,你说到底是谁害了小涵?”王森无力地喃喃,不知是真在询问,还是自言自语。陈子豪低下头,摇了摇,“我也不知道。”相顾无言,王森颓然坐倒在床上,“我对不起她。”他将陈子豪还在斟酌中的安慰堵了回去,紧跟着道,“我不瞒你,也瞒不住你。我欠钱那事,你肯定知道了。”陈子豪有些尴尬,只得局促地点了一下头。两年前,王森因为眼红“朋友”赌博一夜暴富,禁不住鼓动,也头脑发热地冲进了赌场,结果时运不济,连本金带利息都赔了个精光。他输急了,不甘心,总幻想下一把能够翻身,便一次次往里砸钱。亏空越来越大,只能借东墙补西墙,借来借去,最后借到了刀疤龙那里。“这事让小涵受了委屈,害她天天提心吊胆。”王森蜷缩身体,抱住滚烫的头,将手指插入发间,“都是我不好。”陈子豪嗫喏了一下,欲言又止,“你……”王森猛地抬起头,眸中迸出灼热的光,“可我是爱她的!我之所以去赌钱,其实也是为了想给她更好的生活,怕她跟着我吃苦……”话说到这里,陈子豪突然意识到,其实王森只是在发泄痛苦,在释放心中压抑许久的情绪,并不需要回应。于是,陈子豪悄悄松了口气,不再苦苦思索应对的话,只是安静地坐在了一旁,充当尽职的倾听者。“我们的婚姻确实出现了一些危机,但哪对夫妻没个吵架拌嘴的时候?要不人们怎么说‘七年之痒’呢?”“我已经下定决心要戒掉赌瘾,努力赚钱,还清债务,以后与小涵两个人好好地过日子。”“你知道吗?今天中午吃饭时,小涵容光焕发,漂亮极了,说话也温柔,甚至还关心地问了我的下班时间。子豪,你说,她是不是开始原谅我了?”“我开心得不得了,以为柳暗花明,一切都在好转起来,却没想到……没想到,那竟是我见小涵的最后一面!”“为什么上天这样作弄人?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,重新开始?”王森抡起拳头,狠狠捶床,将最后一句质问掷地有声地砸了下去。而后,他胸腔回缩,终于叹出一口长气,陡然显得疲倦起来,可眉宇间却舒展了些,似是这些话郁结已久,吐干净了,反倒痛快不少。陈子豪适时地起身告辞,将休息的空间腾给王森。他往外走了几步,听见王森在身后一字一顿地说,“多亏有你这个朋友,子豪。”这本是一句谢意,可听在陈子豪耳里,无端有些森森然,他像是被刺到了似的,背影倏地僵硬了一下,几乎是带了点逃离的意味,匆匆离开。陈子豪离开后,王森坐在床沿,好似一下子冷静了。方才那些呼之欲出的悲痛都被收敛起来,他开始思考一些更加紧迫、生死攸关的问题。可思来想去,似乎都是无解,他愁眉紧锁,脸色沉重得可怕。这时,他感觉屁股下面硌到了什么硬物。拿起来一看,是自己的手表。刚才抡拳时幅度太大,手表的搭扣绷开了,掉落在床上。王森忽然一怔,嘴角抽动了下。他蓦地想起来这只手表的来历。手表是父亲送给王森的。父亲曾说过,这不是普通的手表,而是在一个叫作“鬼市”的神秘店铺里买到的不凡之物。只要按下侧面隐藏的开关,它就可以重启时间,让人回到十二个小时以前!重启必须发生在午夜十二点整,而且只有三次机会。父亲已经用过两次,去世之前,将这只手表连同最后一次重启机会,留给了王森。王森没有问父亲,那两次机会用在了什么事情上,因为他压根就不相信。父亲当时重病,因为大量服用药物,精神状态很不稳定,常常说一些匪夷所思的胡话,神神道道的,没人会真的放在心上。王森之所以贴身佩戴这只手表,纯粹因为这是一件尚算贵重的遗物而已。可此时此刻,王森垂眼盯着转动的指针,心中鬼使神差般地冒出了一个侥幸的希冀。如果父亲说的是真的……如果他真的有机会重启时间,改变事情的走向……将手表在掌中摩挲了一圈,王森很快找到那个隐秘的开关,他将手指放在上面,深吸了一口气。秒针均匀地走动,在静夜中格外清晰,像是神秘的脚步声在趋近。哒。时针、分针、秒针在一瞬间严丝合缝地重叠,王森用力按下开关。午夜十二点整。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。一秒钟的重合后,秒针从“12”的刻度再次出发,却不是向前,而是往后倒走!秒针带动分针,分针带动时针。所有的指针都在逆时钟地飞快转圈。时间,重启。王森眼前一花,整个人天旋地转。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晕眩感消失,王森睁开眼睛。他在一间陌生的酒吧里。阳光打在玻璃窗上,明晃晃得刺眼。王森大脑发懵。这是哪里?他不是在酒店房间吗?怎么瞬移过来的?还有,半夜哪来的阳光?他看了看手表。十二点刚过,秒针正常地走动着,似乎没有什么不同。不对。王森忽然瞥到了酒吧墙上的电子钟。不对,现在不是午夜十二点,而是中午十二点!酒吧还没到营业时间,没有客人,空荡荡的。只有一个老板模样的年轻男人趴在吧台后面,正在打瞌睡。王森跌跌撞撞地推门跑了出去。父亲说的都是真的,鬼市真的存在,时间也真的可以重启。他要阻止那个杀害妻子的凶手,不管是谁!王森一口气冲到街道,辨认了一下方位后,迫不及待地朝家狂奔而去。他太激动了,顾不上回头去看一眼这个叫“东奔西顾”的酒吧,也没有注意到,那个打瞌睡的酒吧老板,不知什么时候,早已睁开了眼,静静望着自己的背影。顾西英俊的脸上暴殄天物地留着大片被手背挤压出来的红印,眼神却若有深意,暗沉沉的不见底。他动了动嘴唇,轻声吐出一句自语。“第三次。”王森气喘吁吁地跑回小区,却没进家,而是躲在一处灌木丛后,不远不近地盯着楼道口。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半,正是王森回家陪妻子吃午饭的时间。如果他贸然现身,很可能会出现“自己看见自己”这种极其诡异的情况。王森好歹也看过一些科幻片,“祖父悖论”这种常识还是有的。未来的王森,不能与过去的王森照面,否则事态恐怕会复杂到无法掌控的地步。果不其然,几分钟后,王森在视野里看见了“自己”。他矮身藏好,只露出一双眼睛,透过灌木的缝隙向外窥视,盯着那个“自己”拾阶而上,一节节地攀上楼梯,消失在转角处。时间缓慢流逝。王森知道楼上的“自己”在做什么:吃饭,洗碗,将盛水的杯子放在茶几上,为习惯饭后午睡的妻子关好窗户,亲吻她的额头道别……他伏在灌木丛中,耐心地等待。一个小时后,另一个“自己”终于出来,站在楼下望了一眼自家的窗口,随后转身离开,继续回公司上班。是时候了。王森从灌木丛后闪出,警惕地左右一张望,快速跑过去,几个箭步蹿上楼梯。现在是一点半左右,法医推断叶小涵的遇害时间在两点至五点期间。还来得及!王森心脏狂跳,手指也忍不住颤抖,钥匙在锁眼里撞了好几下,才把门打开。扫视了一圈,沙发上没有人。看来在他走后,本该午睡的叶小涵却起身了。浴室门关着,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。她在洗澡。家里养的那只黑猫站在茶几上的水杯旁,探着脖子,正想舔水喝,见王森开门,警觉地弓起身子,竖瞳猛地收缩,一瞬不瞬地盯着王森,似乎在奇怪他为何去而复返。王森无声地挥手,做出呵斥的样子,将黑猫赶下茶几,随后蹑手蹑脚地走近浴室,将耳朵倾靠过去,听见流水中夹杂了对话的人声。“他走了,六点多才下班。你什么时候过来?人家快洗完澡了。”叶小涵说。她应该是开了免提,一边洗澡,一边在与人打电话或是语音聊天。语调柔媚软糯,带着一股撒娇的味道。一个男人答道,“马上就来,等着我,宝贝。”这男人的声音,王森再熟悉不过了。他的好朋友,好兄弟——陈子豪。水声停了。叶小涵用浴巾裹着身体,半露出雪白的酥胸与纤细的小腿。头发湿漉漉的,热气将她的脸颊烘托成粉红色,眸中水雾未散,有种说不出的香艳与暧昧。一抬头,她看见站在浴室门口的王森,愣住了,“你怎么回来了?”刚才的对话不知被听去多少,叶小涵一个激灵,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。可预想中的勃然大怒却没有出现,王森只是不轻不重地问了一句,“和谁打电话呢?”“一个以前的同学。”叶小涵搪塞道。花洒的水声那么大,王森肯定听不清对话的内容。她安慰自己,强自镇定。可不知怎么地,王森表现得越平静,她反倒越不安,心里惴惴地直打鼓。“喵呜!”一声凄厉的猫叫。黑猫像是受到刺激般,忽然变得暴躁,一下子蹿上茶几,将水杯撞翻。水洒在茶几下的插座上,滋啦,冒出几条细细的电火花。叶小涵吓了一跳,急忙跑过去,一把拽了插座的电线。“好险,差点着火了。”她心有余悸,嗔怒道,“发情期的猫真麻烦,得赶紧带去绝育。”王森没作声,看着浑身炸毛、呜呜直叫唤的黑猫,表情有些古怪,微微皱着眉。看来,之前的“自己”离开家后,陈子豪居然来了。难道……杀死叶小涵的,是他?王森还来不及将眼下的复杂情势思考清楚,外面忽然响起砸门声。咚咚咚,力道很大,伴随着粗鲁的呼喝。“王森,滚出来!欠钱不还,信不信老子把你家烧了?”居然是刀疤龙!他怎么找到自己家的?王森脊背一凉,汗毛都竖了起来。他太了解刀疤龙的能耐了,绝对不能让他抓到自己,否则绝没好果子吃。他穿越回来,确实是为了阻止杀叶小涵的凶手,但是,紧要关头,甭管什么,都比不上自己的性命啊!王森只犹豫了不到一秒钟,就断然调头,直奔向阳台,推开窗,用膝盖一顶一撑,整个人就翻了出去,在叶小涵尖锐的惊呼声中,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。王森家住二楼,因为是老房子,所以阳台是开放的,离地也不高,下面是一条中转垃圾的小巷。他跳下去,先在一楼的雨棚顶上缓冲了下,随后落地一滚,勉强站住了。虽然狼狈,但毫发无伤。他不敢耽搁,朝着小巷的出口拔腿就跑。一个人影突然从垃圾桶后闪了出来,手里的木棍挟着风势,直朝王森招呼过去。后脑剧痛,王森往前趔趄着扑倒,登时晕了过去。那个偷袭的人用脚尖踢了踢失去知觉的王森,将木棍撂在一旁,打了个电话。“多亏老大英明,叫我在这里包抄,把这孙子抓了个正着。”刀疤龙阴鸷的冷笑声从话筒那端传出来。“带到仓库去,老子要扒了他的皮!”陈子豪走出酒店,步伐缓慢而沉重,似有满腹心事。他回想着王森倾诉的那些话语,心里五味杂陈,神色也变幻不止,似是正在挣扎抉择。良久,陈子豪慢慢地将手伸进怀里,掏出了梁刀的名片,深吸一口气,将号码一个一顿地键入手机,拨了过去。“喂,梁警官么?我是陈子豪。我……我要自首。”雨下到深夜,渐渐停了,长街阒静,唯有刑侦队的办公室依旧灯火通明。梁刀看着去而复返的陈子豪,也不怎么惊讶,只是娴熟地一点头,“来啦?”这个反应,倒是让陈子豪诧然反问,“你早就知道了?”梁刀笑笑,没应,不着边际地问了一句,“陈先生用哪种沐浴露?”“啊?”陈子豪莫名其妙,下意识说了个惯用的牌子。梁刀佯装出一点疑惑,指了指对方,“那就奇怪了,你身上有一种硫磺皂的味道啊。”陈子豪的鼻尖渗出薄汗,讪讪地闭紧嘴巴。梁刀知道自己料中了。他确实在见到陈子豪的那刻起,就格外留了心眼。陈子豪的衬衫是新的,身上又有硫磺皂的味道,所以他在出门前,很可能换洗过衣物。而硫磺皂,除了普通的清洁外,还有一个很好用的功能,就是去除血迹。血迹如果沾到衣服上,是很难彻底清除的。因为血液中有血红蛋白,遇热会凝固,还有铁元素,在空气中会氧化成顽固的铁锈。但是硫磺皂可以将血迹清理干净,而且也是很方便就能买到的日用品。不过这些都只是粗浅的猜测,是梁刀作为一个老练的刑警在实践中培养出来的直觉罢了。真正令他怀疑陈子豪的凭据是痕检科在现场提取到的那半枚脚印。当时他乍一看,就觉得眼熟,后来一转头,赫然发现——这纹路与陈子豪在警局地上留下的泥脚印完全匹配!“你换了衣服,却忘了换鞋,百密一疏啊。”梁刀胜券在握地笑了笑。陈子豪一阵胆寒。虽然因为不安而决定自首,但他没有想到,原来自己早已错漏百出,露了马脚。他黯然地吐出一口气。“我坦白,我全都坦白。”接下来的供述,因为不怎么光彩,所以陈子豪扭扭捏捏,说得很慢。梁刀挤了半天牙膏,终于咂摸出个大概。原来陈子豪与叶小涵一直私下保持着不正当的男女关系。案发当天下午,两人约定趁王森上班的空当进行幽会。可当他到达王森家时,却惊恐地发现叶小涵倒在地上,脑下一摊血迹,已经没有呼吸了。陈子豪乱了阵脚,他既担心自己与叶小涵的私情被曝光,又害怕摘不清杀人的嫌疑,思来想去,实在不敢报警,便擦掉了自己的痕迹,慌慌忙忙地逃离现场。可他毕竟没有经验,清理得并不彻底,最终还是留下了半枚脚印。逃回家里后,陈子豪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上蹭到了血迹,他用硫磺皂清洗干净,也因此在手指间留下了淡淡的硫磺味道。话音一落,梁刀立刻追问,“你到现场的时候,阳台的窗户是开是关?”陈子豪略作思忖,摇了摇头。当时他方寸大乱,实在顾不上注意这种细节,只隐约记得房间里似乎有一股猫尿的骚味。梁刀拧起眉头,陷入了沉思。对于陈子豪的这番说辞,梁刀是倾向于相信的。像陈子豪这样优柔怯懦的人,他见得多了,这种人至多有小恶——比如欺朋友之妻——但是,杀人这种大恶,是绝无胆子去做的。可如此一来,案情又坠入了云雾中。到底是谁杀了叶小涵,然后从阳台越窗潜逃呢?陈子豪见梁刀蹙眉不语,以为他不信,慌了,几乎带了点哭腔,急赤白脸地辩解道,“真不是我,我和小涵是真心相爱的!”“因为王森赌博欠债的事情,小涵对他失望透顶,婚姻早就名存实亡了。小涵想离婚,王森死活不同意,一直就这么拖着。其实,三个人都很痛苦吧。尤其是小涵,她心理压力特别大,一直失眠……”笃笃两声叩门,打断了陈子豪琼瑶式的自白。梁刀走出审讯室,化验科同事将报告递给他,“现场那个水杯,检验出了两种异常成分。”“安眠药,还有……猫的尿液。”梁刀眉梢一抖,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。他正欲捕捉住这种模糊的感觉,却听到门外一阵喧嚣。原来是那批蹲刀疤龙的反黑组同事回来了。一个头发染得红红火火的小年轻——应该是刀疤龙的小弟——跟在后面,双手被铐着,眼睛瞪得老大,一路咋咋呼呼地叫嚷。“警察同志,我真没编故事,就一转头,人就消失了。真他娘的见鬼了!”翌日清晨。王森在酒店的房间里醒来。他做了一场古怪的梦。他梦见自己的手表在午夜十二点倒走,重启了十二个小时的时间,他穿越回到过去,本想改变妻子被不知名凶手杀害的命运,却撞上了追债的刀疤龙,仓促逃跑时,被刀疤龙的手下打晕绑走。整个梦境的氛围极其逼真,以至于此刻醒来后,他仍能感觉到后脑强烈的钝痛感,身上也到处都疼,活像是被人围殴了一顿。王森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,他浑浑噩噩地撑开眼皮,将震个不停的手机捞在手里,有气无力地“喂”了一声。是梁刀。王森清醒了一点,揉着疼痛欲裂的脑袋,在床沿边坐直。距离叶小涵被害,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夜。这一夜,刑侦队的全员们加班加点,熬了通宵,收获颇丰。梁刀此番致电,就是向王森通报案件的进展情况。首先是法医提交了正式的解剖报告,确认叶小涵死于颅脑损伤,帽状腱膜下有呈高度密影的血肿,伴随头皮软组织挫伤,应该是头部受到撞击所致。死亡时间则是在昨天下午两点到三点之间。其次,刀疤龙跑了,只逮住了他手下一个小弟。那小弟声情并茂地描述了刀疤龙团伙是怎么挖出王森的住址,然后在他家门口蹲守,将人敲晕绑走的全过程——满嘴跑火车,纯属胡说八道。真正的王森在全公司百十双眼皮下好端端地上班,而那小弟故事里的“王森”却在警察赶来之前,凭空消失了。梁刀显然也不相信这种胡编乱造的桥段,所以草草几句,一带而过,只声明了一下,刀疤龙目前依旧是重点嫌疑人。然后,到这里,梁刀顿住,突兀地沉默了片刻。话筒里只有电流细弱的杂音。“还有——”再次开口时,梁刀的声音变了,变得冰凉,寒意迫人,他冷冷道,“几个月前,你给死者叶小涵买了一份人身意外保险,保额高达一百万元。”“这么重要的事情,你怎么忘了告诉我们警方啊?”王森张张嘴,却发不出声音,他死死地瞪着床前的落地镜,掌心布满黏稠的汗。手机滑落,摔在地板上,啪的一声,通话中断了,屏幕归于漆黑。王森穿越回十二小时前,并不是为了拯救妻子叶小涵的性命,而是为了改变事情的走向。因为,在他设计好的剧本里,叶小涵也是要死的,但是必须精确无误地、恰如其分地死于一场“意外”。他明明准备得天衣无缝。叶小涵习惯饭后午休,只要在水里加点安眠药,就能让她昏睡不醒。即使事后在她体内检查出了安眠药的成分,也不要紧,一个有失眠毛病的人,吃点安眠药,再正常不过了。水杯外壁涂抹了微量的母猫尿液。家里那只黑色公猫原来是流浪猫,野性十足,又没有绝育,加上如今正值发情期,闻到了母猫的尿味,一定会暴躁发狂,将水杯撞翻。最后,他只需要将一个老化的插线板放在合适的位置。叶小涵会在午睡时,死于一场电线短路引发的意外火灾中,而他王森,作为可怜的家属,将获得一百万的赔付,足够他还清欠刀疤龙的债务。半年前,当王森发现妻子与好友的奸情后,这个“杀妻骗保”的计划就已经在心中悄悄酝酿成型。既可以报复背叛自己的妻子,又可以摆脱麻烦缠身的债务。多么完美的一举两得啊。可如今,一切都被破坏了。就算王森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,不会被指认为凶手,可叶小涵的死亡已经板上钉钉地被确认为谋杀,他不可能得到那笔赔偿,也就意味着,他将战战兢兢地活在刀疤龙的威胁下,东躲西藏,屈辱如老鼠,永世不得翻身。王森看着落地镜里面,那个一夜之间就鼻青脸肿、满脸都是伤痕的男人。浑身战栗,几乎窒息。他全都明白了。没有人杀死叶小涵,她的确死于一场意外——踩到了脚下的水迹,滑倒后撞在桌角。可的确有人破坏了王森的计划,将属于他的、逃脱不掉的因果原封不动地奉还——这个人,居然是他自己。房间里静如死寂之地。只有王森腕上的手表发出清晰可闻的走针声。哒,哒,哒。秒针顺时针均匀走动,像是一条蟒蛇,不动声色地吐着红信。也像是一个冷漠的行者,向前,一直向前,无情极了,似乎永远不会为任何人停下脚步。监制:飞酱主播:天河牧编辑:Appie/好丽友预览时标签不可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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